一纸半城

分级：PG-13

警告：本文存在一定的血腥段落，可能引起阅读的不适。

注释：这是一个幸运的故事，一个本来应该死去的人侥幸存活。这是一个不幸的故事，他们共同承受强烈的痛苦。如果您喜欢这篇作品，欢迎给我留下“喜欢”和评论！

概要：一个失去了声音，肉体历经折磨的魔药大师。一个被魔法世界放逐，灵魂支离破碎的纯血贵族。他们偶然地相遇，相互扶持，致力于回归原有的社会地位。

鉴于之前从未有人能从纳吉尼的毒牙下侥幸逃生，斯内普无法为蛇吻后遗症做任何准备。

他醒来，眼前一片模糊、刺眼的光扭曲摇晃，他头晕，想吐却缺乏呕吐的力气。每一寸皮肤都在疼，甚至连垂在他脸两侧的头发都像沾了盐水的鞭子一样使他抽痛。抗蛇毒血清起了效果，他活着、能够呼吸，但也仅此而已。紧急处置的时候他不得不割开自己的脖子放出毒液，所以他说不出话了，他极富说服力的语言天分破裂成像吞了一把碎玻璃一样的嘶哑喉音。

他用了两个月才能站起来，不到十秒又跌下去。恢复意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磕破了自己的头，血把他的头发凝成硬块，他不得不一整天和黑压压的苍蝇们共处一室，才攒够力气挥动魔杖清理它们。

神经毒素撕毁了他。他有时候觉得自己被穿起来烤，有时候又冷得像血管里流淌着碎冰。他常常眩晕，仿佛有一个永动力拉着他的脊柱、骨盆一节一节旋转。黑魔王惩罚年轻的他，让他赤脚站在碎玻璃上，所受的痛楚没有现在的十分之一。他从不轻易尖叫，被折磨时宁可咬穿自己的舌头，因此他分外感谢梅林剥夺了他的声音。

当他能扶着麻瓜制的代步支架走出门，战争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他黑色的头发已经长过了手肘，不知道在衣柜里塞了多久的条纹衬衫散着霉味，灰绿色的外套垂到了他的大腿中部，牛仔裤松松垮垮地在他凸起的胯骨上悬着。起了球、颜色像一滩呕吐物的羊毛围巾胡乱绕在他苍白的脖颈，把伤痕盖得严严实实。

他得去买些生活必需品、得修好那栋破房子的浴室，他需要剪头发、刮胡子和淋浴，争取每次上厕所都使用马桶而不是尿壶。既然他已经爬到了“活着”的最低标准，是时候向着“活得像个人”蹒跚前行了。他依旧虚弱，幻身咒只能堪堪维持五分钟——他尽量挪得离家远一些。

麻瓜厌恶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又被寒冷的风刮走。他颤抖着在人行道上小步小步地挪动，徒劳地克制自己牙关打战。他握住了魔杖。一个无声的温暖咒。蓬勃的热量覆盖了他——大概一两秒，就像肥皂泡一样破开。

他没有再去尝试。

购物也是一种折磨。他身上散发的气味让保安想赶走他，他尝试了好几次才在被推搡出门前成功使用了夺魂咒。几十秒的精神控制就让他的冷汗浸透了上衣，还险些吐在自己起了毛边的皮鞋上。他尽量快地拿起商品，在自己精疲力竭之前尽量多塞一些进购物车。

当他走到冷藏区的时候，他已经觉得两眼发黑。上一次他觉得如此无力，还是邓布利多在天文塔上请求他。那时他迅速反应——意志坚决的巫师才能使用不可饶恕咒。现在，他用两只手都拿不起一盒鲜牛奶。他勉强地收紧手指，不想让这盒东西和自己稀薄的自尊一起摔落地面。重力在让它滑落，而他无力抗衡。

一只手伸了过来，托住了纸盒装牛奶的下部。那只手掌心有一个刺伤疤痕，像曾经被刀刺穿过。他抬头对上一双灰蓝色的眼睛。

看到邓布利多在三把扫帚酒吧跳脱衣舞也不会让他比现在看见麻瓜打扮的卢修斯更吃惊了。他的老朋友穿着高领的海军蓝色毛衣，剃净了胡须，眼下的黑眼圈比最后一次相见时淡了不少。他意识到卢修斯没有魔杖、没有戒指，只有铂金色的长发柔化了他坚毅的面容。迷人的点缀。

卢修斯并不惊讶于他还活着。“别问，西弗勒斯。”他优雅地挺直腰背，帮斯内普把牛奶放进购物车。

他的声音依旧丝滑，只是不对劲。像是有什么被挖走了，缺失了，像是在初冬走过冰湖，随时被刺骨的静水吞没。

斯内普想起莉莉下葬的那天深夜，他把自己捂在房间里哀号，嘶哑的声音如同风化的岩石，一碰就碎，如今卢修斯的声音也有了无法忽视的共同点。那双灰蓝的眼睛，巩膜角病态的蓝紫色，是过度使用无梦药水的典型症状。他无法提问，发出一些不太礼貌的喉音，暗示自己不能说话。

卢修斯微扬起一边眉毛，视线在他的破围巾上停顿了一下，刻意地挪开。贵族该死的礼貌和怜悯。

在卢修斯帮他推动购物车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只是把全身重量恶狠狠地压在车把手上来表达不满。哑了的副作用是他无法喷吐满载讽刺的毒汁，沉默让他内心不愿流露的谢意推上表面。他知道卢修斯感觉得到。

“你需要理发、洗澡和几套合身的新衣服。”卢修斯仿佛注意不到购物车摩擦阻力的突然增加，“你想知道的，我会说明。”

他确实有想知道的事。救世主波特、或者格兰芬多铁三角并非是首要了解的内容，那几只闪耀的小狮崽的光辉人生与他无关。

他想知道斯莱特林学院的现状。即使他痛恨自己的教师工作，在批改格兰芬多一年级新生魔药作业的时候尤甚（凭什么他们无法做到在同一篇论文里拼对“魔药学”这个词两次？），他依旧在意他的学生。他深刻了解对斯莱特林不客观的评价，并且担心进一步恶化。让格兰芬多院长、而不是斯莱特林院长迎接一年级新生，自有原因。他选择臣服于黑魔王，是因为他别无选择——他已经受够了敌意和轻蔑。现在他绝不希望任何一个少年，因为成为斯莱特林，而开始承受他已经受够了的事物。

他也在意他的老朋友。卢修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卢修斯•马尔福不那么马尔福了，这听起来简直像一个针对马尔福家的强力诅咒。他猜测是魔法部某些病态的判决，但他无法肯定。他需要知道得再多一些。现在，他只想把购物车尽快挪到收银台。他的手指伸进宽大的外套里，按住了魔杖。

卢修斯的反应速度惊人，他一把抓住了斯内普的手，仿佛因为恐惧，那只高贵稳重的手颤抖起来。“不能用魔法。”停顿片刻，他压低声音补充，“我不被允许接触任何有魔力流动的人或物体。”

斯内普紧皱眉头。强制成年巫师不使用魔法会带来极大的副作用——他想起母亲在那个阴暗房间里痛苦呻吟的声音。

“在药物辅助下，副作用是尚能忍受的。”卢修斯尽量得体地进一步解释，他温暖的手离开了斯内普冰凉的手背，却被冰冷的手指捕获。他感觉到斯内普的指甲因为无人修剪而过长，暗示着这位被认为已经死亡了八个月之久的魔药大师野人般的生活经历。可这只手依旧是精妙的，只有指腹若有若无地按在他的手背上，仿佛他是一种需要仔细切块、碾出汁液的魔药原料。他叹气，拍了拍那只以独特方式表达担心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在所有人都盯着我们看之前，我们先离开这吧。”

————TBC————